每天早上醒来,第一件事就是盯着天花板发呆。不是不想起床,而是脑子像被什么不知名的雾气包裹住了,软塌塌的,像没打气的气球。手机响了三遍,我才意识到那不是幻听。刷牙的时候,牙膏挤在了梳子上,我盯着那团泡沫看了三秒,才后知后觉地笑出声来。
我总觉得自己像一只漂在水面的橡皮鸭子,四肢完整,颜色鲜艳,就是动不了,任由水流把我带到哪儿就去哪儿。大脑也一样,明明没被格式化,却像是开着飞行模式,收不到任何信号。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堵棉花墙传来的,轻飘飘的,没什么温度。
这种精神涣散的感觉,说不上难受,它不像头疼,不像发烧,也不剧烈到让人崩溃。它更像一种无声的溺水。你坐在那里,眼睛对着屏幕,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捧着轻轻挤压,无法专注、不想动弹、提不起干劲。不是你懒,而是你真的、真的累了,连思考都觉得是一种奢侈。
有一次,我打开电脑准备写点什么,想着只要开个头就好。结果盯着空白文档看了十五分钟,脑子里什么也没有,像一片刚下过雪的空地,连个脚印都没有。我开始怀疑,是不是我已经把所有的词汇用光了,或者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捣蛋的小人,他把我的想法都藏起来了,等我焦躁到快疯掉的时候再拿出来耍我。
奇怪的是,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。我甚至觉得,这种状态有点像某种诗意的萎靡。就像雨天窝在窗边喝茶,什么也不做,只是静静地和空气里的潮湿对视。那种模糊不清的精神状态,就像一幅没完成的水彩画,颜色还没干,边界还没画清楚,但你已经能感受到它要表达的情绪了。
我开始怀疑,这是不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。大脑太累了,就自己拉了个帘子,把所有干扰关在外面,让我在这片自我设定的空白中喘口气。就像电脑卡顿的时候会自动退出程序一样,我的精神也在自我重启,只不过这重启键按得有点慢,有点温柔。
有朋友问我:“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?”我想了想,好像也不是。生活没什么波澜,工作也还行,家人健康,朋友还在,没什么非得让我焦头烂额的事。可就是这样,反而让我更迷茫——如果我连“压力”这个借口都没有,那我这副精神溃散的模样,是不是就更显得莫名其妙?
也许正是这种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”的状态,才最让人迷失。因为你没有理由去崩溃,也没有资格去抱怨。你只能一个人窝在被窝里,对着天花板发呆,试图从那几道裂纹里找出点什么意义来。后来我发现,这种感觉并不罕见,很多人都有,只是大家都不说。我们都在忙着装作“我还行”“我挺好”“我没事”,在这场无声的比赛里,谁先承认自己状态不对,谁就输了。
我试过很多方法让自己“回神”。从早晨五点钟去跑步,到晚上泡脚冥想;从列计划表,到删掉社交软件,试图把自己从混沌里拉出来。有时候管用,有时候没用。也开始接受,有些日子,你就是得和自己和解,不逼迫,不苛责,允许自己慢下来。
我开始学着和这种精神涣散共处。它就像一只温顺又固执的猫,不理你,但也不走。你不能强硬地赶它走,越是逼它,它越是躲得远。你得慢慢接近它,甚至给它倒点牛奶,给它留个角落。它不再是敌人,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,是你在提醒自己:“嘿,别太拼了,喘口气。”
曾经我以为,人生最可怕的是崩溃。后来我发现,更难的是你看起来一切正常,心里却像一团没头绪的毛线,怎么理都理不清。你走在街上,笑着和人打招呼,回到家却觉得整个人像被抽空。不是你不努力,而是你努力得太久,像一台没关机的老电脑,终于开始发热、卡顿、掉帧。
如果你也有过这种感觉,那我们大概是同一类人。我们不是不想专注,不是不想振作,而是灵魂偶尔会走神。它不是离家出走,只是出去散个步,看看天,也许还买杯咖啡,等它回来,我们就又能好好活着了。
所以别太责怪自己。别因为精神涣散就觉得自己没用。你不是坏掉了,只是需要一段时间,重新接通和这个世界的连接。也许明天早上,你醒来的时候会发现,阳光刚好,咖啡正香,你的心,像是刚洗过的窗户,透亮又清新。
到那时,你不需要逼自己“专注”,你就是自然地,回来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