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有没有试过,一觉醒来,觉得自己可以撕裂天空?
那种感觉,不是普通的开心,也不是简单的振奋,而是一种几乎无法遏制的力量,从骨缝里冒出来,热乎乎的,像是灵魂里住着一只打了鸡血的野猫。你走在街上,看每个人都像是你电影里的配角,空气都是你调的色温。你说话飞快,脑子像开了十个浏览器窗口,背景音乐是交响乐版本的你自己在鼓掌。
这就是躁郁症的躁期。
朋友问我:“躁郁症是不是就是又抑郁又躁?”我说你可以这么理解,但这俩字压根儿就不在一个频道上。抑郁的时候,你像被丢进了太平洋底下五千米,动都懒得动。躁的时候,你像站在珠穆朗玛峰顶上,觉得自己要发光。
躁郁症是种情绪的极限运动。你以为你在滑雪,其实你在飓风里跳芭蕾。躁期像是被放大了一百倍的自我,觉得自己是宇宙的CEO,睡不着觉也不困,一晚上写完十个企划案还觉得不够,再去洗个冷水澡,做五十个俯卧撑,然后打电话给凌晨三点的朋友告诉他:我有个亿级想法!
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是被上帝选中的。不是比喻,是真的觉得自己有某种神圣的使命。我曾经在凌晨四点买了两千块钱的画笔和颜料,觉得我要开始一个艺术革命。结果就是,第二天清醒一点,面对着那一堆开封的丙烯,开始怀疑人生。
但躁不是永动机,它是燃烧,是挥霍,是把未来一个月的情绪值都提前预支了。等到那股劲头用完,世界就会突然塌下来,像灯一关,啪的一声,你发现自己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,什么也看不到,什么也不想做。
抑郁期,才是真的地狱。
不是难过,是空。是你明明睁着眼,但眼前没有颜色。是你知道阳光很好,可你懒得走去窗边。是你想哭,但连眼泪都懒得挤出来。你不想死,但你也不太想活着。你只是想暂停世界几天,哪怕几小时,让你喘口气。
有一次,我在洗澡的时候蹲在浴室角落,水哗哗地流,我就那样发呆了一个小时。不是在想什么悲伤的事,而是脑子里真的……什么都没有。我听着水打在瓷砖上的声音,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块发霉的面包,静静地躺在某个被忘记的角落。
朋友说我那段时间像个影子,走到哪儿都轻飘飘的,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。我笑了笑说:“也许是我没绑住灵魂。”
我知道这听起来夸张,但躁郁症就是这么戏剧化。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情绪,它像一列列车,没告诉你终点站,只是突然加速或急刹,然后你就得被动地跟着走,不管你愿不愿意。
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。但疯不是大喊大叫的那种疯,而是那种不能确定“自己是谁”的迷茫。你今天是个天才,明天就是个废物。你前一秒在讲梦想,后一秒在怀疑自己连呼吸都是多余的。
但这病也不是一直都那么戏剧化。有时候它藏得很好,像是一个住在你房间里、不发出声音的室友。你照样上班、吃饭、刷短视频、回家洗脸敷面膜,但你知道,你的世界总有个角落是塌着的。
我见过很多人对“躁郁症”这个词充满误解。有人觉得是装的,有人觉得是矫情,还有人觉得这是一种“时髦病”。可它不是流行,也不是个性,它是一种悄然席卷你生活的雨季,时而小雨,时而暴风,时而干燥得让你以为它走了,其实只是暂时躲起来了。
我不否认,躁期的时候,我写出来的东西确实光芒四射。但那不是我真正的“高光”,那是燃烧自己的最后一口气。那种“天才感”是假的,是病态的,是一场虚幻的盛宴。等它散去,留给我的,是一地狼藉和一堆删不掉的朋友圈。
是不是特别像坐过山车?情绪翻滚,速度失控,明明吓得要死,却又上瘾。你知道跌下去会疼,但你还是忍不住想再飞一次。躁郁症就像这样,既让你恐惧,又让你依赖。
我曾经试图用意志力压制它,失败得一塌糊涂。我也试过不吃药,用冥想、瑜伽、写日记……都帮了一点忙,但不够。后来我学会了求助,去看医生,吃药,定期复诊,跟朋友讲清楚我的状态,允许自己不完美,允许自己不总是“积极向上”。
你知道吗?有时候,活着并不等于“充满希望”。有时候,活着只是“没有放弃”。而这,就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我现在不再追求成为“最好的自己”,而是成为“真实的自己”。那个会哭、会疯、会倦怠、会笑得像孩子一样的我。我不再逼自己每天都阳光灿烂,也不再羞于说出“我今天很糟糕”。我学着在情绪来临的时候,不是把它赶走,而是泡一杯热茶,和它坐下来,好好聊聊。
躁郁症不是标签,也不是身份。它只是我体内的一部分,一个不太安分的旅伴。有时候我们吵架,有时候我们和解,但它提醒我:每个人的情绪都有重量,有些人背得轻松,有些人背得沉重,但我们都在努力往前走。
如果你也在经历类似的情绪浪潮,请记得,你不是一个人。也许你现在正坐在夜晚的某个角落,手机屏幕是你唯一的光源,但请你相信,有人懂你,有人也曾在那个角落里,和你一样沉默、一样痛苦、一样不知所措。
而我们都还在坚持,还在活着,还在努力做一个真实的人。这本身就已经很勇敢了。
